月曆

◎EA

        桌上一片二零零九年的迷你月曆，六個月印在一面，防水的亮面上有著用力圈起的痕跡，小小黑字見證我的時間流逝。

        記得二零零九年的某天，一個朋友對我說：「當這一面用完後，就要指考了。」

        七月初，彷彿魚群洄游時那般力爭上游，苦煞無數學子，我很幸運地避開這場試煉，但不論我是否牽涉其中，魚群終究是會被分散，縱使曾生活在同一條洋流裡。

        當月曆翻了面，價值只剩四分之一不到。

        這時的我正忙於熟悉上游的環境，對於在魚群裡的記憶似是淡了，到它保存期限的最後一天，我正與新的魚群混在一起，最後，這張已經過期的月曆，讓我開始懷念起過往。在寒假的時候得以返鄉，某個夜晚與父親到以前的學校散步，景物依舊，卻讓我想起，也不超過一年前，還跟朋友一起做跟現在一樣的事，在夜裡讀書讀累了就來走走，而現在？時間怎能如此狠狠地切割兩個人的生活……愁緒不禁蔓延。

        同學會上的重逢自是快樂，看著眼前的人，快樂的回憶浮現，卻也讓人懷疑自己的回憶是否真確，當時間屠宰了熟悉感，逐漸透露行蹤的陌生讓我不勝唏噓。我們曾經那般交好，卻可以像被焚燒的物品只留在回憶裡。

        我想，這不是時間的錯，只是正好歷經一個斷崖般的驟變，無力抗拒，就向國中升上高中亦然如此。現在的生活自由多了，自我管理的範圍也擴大了，但一經想起仍不禁懷念那段只要抽屜分兩半，一疊書一疊考卷的簡單生活。

        拿出鉛筆盒，暗藍色的底鑲著白紋，簡易的兩條拉鍊與一個鈕釦，還有一個小牌子寫著「PASS」，明顯被磨去部分的白紋，將記憶帶往更早。

        這是一個國中好友送的生日禮物，我想那時更多了幾分純真，快樂可以很簡單，對於情感的付出也不需多慮。現在一切都看似操之在己又有許多不可抵觸，都忘記了自己要的快樂是什麼。

        當回憶一如鉛筆盒上的白紋被磨蝕，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否也會像這鉛筆盒一樣在某處破了個洞？那麼最後決定我們是陷入「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窘境還是「越陳越香」的珍藏的又是什麼？

        風化作用讓地表趨於平坦，時間，可以撫癒傷痕卻也讓關連趨於平淡，不過總不能說因遲早的離別而決定斷開所有羈絆，我們總是在尋找著什麼歸屬，向親人、情人、友人尋求慰藉與身分。也許是我們不能脫離這樣的本能生活，才會在無法維繫舊友的情況下轉而尋求新的聯繫，就這樣隨著時間推移，最後才發現自己像是發生了一連串化學反應，與他人的連結斷了又接，接了又斷，甚至不是接著同樣的人。

        現在，那張月曆早已回收，而鉛筆盒也正考慮著是否該更換了……。

        這樣的改變固然讓人不捨，但是那些回憶經得起時間洗鍊，也許已經無法找回原樣，也許已經無法歷歷在目，卻也已經足夠成就數瓶一生的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