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與現實,我們活在學運世代:談電影巴黎初體驗
◎匿名
電影〈巴黎初體驗〉的時間焦點放在距今約四十年前、一九六八年的法國學生運動期間,劇情描繪美國留法學生馬修與法國兄妹泰歐、伊沙貝爾邂逅於抗議電影館被封館的行動中,到三人因為對電影有一樣的喜好與狂熱,進而相戀的故事。兩男一女的關係持續了好一段時日,然而就在革命開始之際,馬修因理念與泰歐、伊沙貝爾不合,最終仍分道揚鑣。
片名〈The Dreamer〉,可以翻譯為「作夢的人」,亦可為「夢想家」,這不僅是導演對於片中角色的設定,整部片子的結構及劇情,幾乎都圍繞在夢與非夢中,夢與現實的距離被導演時而放大、時而縮小,產生了一個極模糊美麗的景象,而這個將兩者放大及縮小的載具,其實就是這部片子最重要的兩個元素:電影及男女主角。
舉例來說,電影裡男主角和兄妹之間關係的開始,即是因為電影資料館的關閉,而三人少數能達成的共識及話題,也都圍繞在電影身上,三人因電影而識,他們的愛慾遊戲,是因哥哥泰歐答不出妹妹伊沙貝爾的電影謎題開始,而他們最激烈的分歧,也是由於馬修帶伊沙貝爾去看電影而生,甚至我們仔細檢視馬修與泰歐、伊沙貝爾兩方人最大的共識,幾乎都只聚交於對電影的熱愛上,其他對於音樂、政治思想,幾乎都格格不入。然而儘管都熱愛電影,篤信「電影即是人生」的法國兄妹,與持有相反觀念的美國留學生的依舊不同,從兄妹倆拉著男主角到羅浮宮裡奔跑,以挑戰當年新浪潮電影大師高達的大作「法外之徒」的紀錄這場戲開始,馬修一開始的猶豫,就是他對於質疑電影是否可以轉化到現實人生的最好證明,不管他對電影是怎樣的癡迷,他仍信認為電影與真實人生仍是不同的,但兄妹倆人卻將電影當作現實,開心地上演著。又或是後來的電影猜謎遊戲,導演分別讓伊沙貝爾與泰歐演出不同的新浪潮電影片段,讓其餘兩人猜,不也是證明這對兄妹檔對電影的熱情及執著,是已經超越螢幕,延伸到現實中嗎?馬修與兄妹檔的差距表露無遺。
另外,同樣也是導演用來詮釋夢與現實關係的重要道具的男女主角們,亦有許多精彩的暗喻,馬修對於伊沙貝爾及泰歐所抱有的情感,是一種深深的嚮往與崇拜,包括他在初識伊沙貝爾與泰歐當晚,他暗自希望那一夜可以永遠不要結束,或是從他寫給遠在美國的母親的信件裡,我們就可以看到他對那一對活在夢裡的兄妹,有著深深的著迷及羨慕,將這樣的心態,亦是一種活在現實的清醒者,對於作夢的渴望。然而,到了影片中間,導演用了一場剝香蕉的片段,暗示了之後馬修對他們三個人關係的看法,即馬修深信三人都是獨立個體,這同時也以這暗示了接下來電影的衝突點,那場在浴室裡的爭執,馬修怒斥兄妹倆的幼稚與不成熟,並說服伊沙貝爾離開象徵夢的房子,到現實的世界去與他約會去,在這裡,馬修不僅意識到自己不應該再繼續作夢,他也做出了第一個喚醒夢想家的嘗試。但這樣的作法,卻讓一直都活在夢裡的伊沙貝爾,第一次感到醒來世界後的強大痛苦。於是,男女主角種種的差距拉到了結尾,悲劇看似即將發生,但導演卻作了一個美麗的安排,他讓一個玻璃瓶劃破了室內的安寧,喚醒男女主角們:真正的夢才要開始!
最後一場戲,即為電影的高潮,當催淚瓦斯打破窗戶飛來,驚嚇到企圖因為被父母撞見情慾遊戲羞愧以致萌生出自殺念頭的伊沙貝爾,也吵醒了正在睡夢中的馬修與泰歐,三人轉身下樓,面對正如火如荼進行著的學生運動,上一段醒著的人與作夢者的角色巧妙的被倒置,現實與夢想也被合而為一,活在夢裡的伊沙貝爾毫不猶豫的就與哥哥泰歐往前衝。此刻,這一對總被馬修指控分不清楚夢與現實的兄妹,相較於從沒進入到夢裡的馬修,更勇於面對現實;而面對幾近成夢的現實,馬修卻不再有勇氣去面對!
對馬修而言,不僅僅夢結束了,連他曾自豪擁有的現實,都背叛他隨夢而去,從不屬於夢的彼端的他,只能黯然離去。但對伊沙貝爾與泰歐而言,夢已不在侷限於房子內,當現實與夢結合,延伸到外面世界,那才是一個夢,給予他的追隨者們的應許之地。
透過這部電影,即便四十年已經過去,仍能感受到當時人們對革命的悸動、對夢的追求,導演細緻的使用了電影這個物件作為引子,讓觀者對於夢與現實的差異與衝突有深刻的感受,然而,片末導演又將夢與現實融為一體,使觀者產生美麗又複雜的情緒。也許片末馬修的離去令人惋惜,但夢反而給予身為夢想者的泰歐與伊沙貝爾最大的勇氣,去面對他們一直逃避的現實世界,這才是這部片子最迷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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