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18日

氣喘

◎ 簡子翔
下午四點五十五分,你邊翻著手提包找著口罩,邊惡狠狠的瞪著外頭灰濛但炎熱的日色。你恨透台北的空氣了!

因為從小患有哮喘,在季節交替或是空氣充斥滿附髒污的懸浮物時,支氣管過敏發癢的毛病便不停發生,有時乾咳清喉幾聲便罷,有時卻又激烈到無法順暢呼吸,一發病時,你得馬上在大馬路旁就這樣站著不動,拿出吸入器深深吞入一口,臉漲的面紅耳赤。

上來台北念書後,這樣的情況更是層出不窮,春天來時,學校教務處前的花田盛開,好幾對新人都前來拍攝婚紗照,腮紅總映著合時宜的喜悅,但你路過時卻只能馬上屏住呼吸,怕一絲花粉粒跑入鼻中強烈刺激嗅細胞,讓全身感受無法抗拒的不快,你總埋怨自己是多麼不合時宜,在洋溢大地生命的時節,臉上卻是毫無血色的死白。


秋冬之際,氣溫變化大,加上對岸蒙古高地的沙塵暴過洋襲來,台北天空佈滿黃沙,連無雲的日子都顯陰暗,這時除非套上口罩,否則無法出門。

這樣的體質讓你得三不五時到鄰近診所報到,像一齣不斷演出的老舊戲碼,你重複敘述相同病徵:強烈咳嗽、呼吸困難、喘氣,我有氣喘;醫生此時會點頭說:是氣喘啊!並開以相同處方。

(五十六分,你想起口罩似乎忘在教室的桌上。)

你覺得這裡一點也不像我們礁溪老家,你說老家後方的茶田,讓空氣中摻著綠茶的清香,收成時隔壁的金棗園則會發散一種極似橙皮的澀香,不同於帶有強烈香氣和花味的植株,你覺得家鄉的空氣比較濕潤,吸入肺中不會讓支氣管有發癢過乾的不適。

但自從雪隧通行後,每逢假日,自台北市區來宜蘭度週末的客潮從洞口無止盡流出,馬路上掛著台北市車牌的比比皆是,在街上觀光的人潮更勝當地居民。

(五十八分!你想著到底要冒著錯過下一班車的可能上樓,還是直接跑向站牌,下一班車要再三十分!)

在你眼中,這些人車就好像一顆顆大小不一的懸浮微粒,自台北這汙染源,經由一條川直的氣道瀰漫在你熟悉的理應清幽的村落,在宜蘭各個角落附著,妨害呼吸,但沒有人注意,大家經由媒體的渲染短視了眼前的淨利,卻望不見堆積在背後,無數的社會成本。

前陣子聽母親說到:配合縣府都市計畫,家旁的金棗園將改建為農產觀光特區,茶園則將變成一個大停車場,以便觀光遊覽車停靠,前門的小路也要配合拓寬。

那時正值台北的下班人潮,不間斷的車流噴出大量廢氣,你決定直接跑向站牌。

「紅燈!」五十九分……你看著小紅人上超過六十的秒數,脹紅著臉在斑馬線前大口喘氣。

你不知道是吸入過多的汙染廢氣,還是因為失去最後一口乾淨的空氣而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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