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皮擦

◎ 世木
　　腦海中不知不覺地，也似乎擁有一塊橡皮擦。

　　使勁地、用力地奮鬥了幾乎快一個小時，然後看著答案卷上密密麻麻由凌亂筆跡構成的數學算式，我對於自己的成果滿意著。幾經波折在腦中激烈翻轉重組後，那一大串看似有規則又難懂的數列轉眼間成了一個簡單的算式：太好了，我的微積分有救了！我在心中暗自竊笑著， Perfect！Wonderful！啊哈哈哈哈就算是教授也當不了我啦。左瞧右看這完美的算式，想著終於能夠脫離這可怕的地獄時，嗯，好像有那麼一個聲音告訴我：「嘿、你是不是漏掉了什麼？」推敲著這麼一個不確定，我用貓一般慵懶的眼神緩緩的掃過去。不會計算錯誤吧？如果真的出了什麼差錯…那三十分鐘的浪費可真不是一句哀嚎可以帶過去的，我暗想著。然而，還真給我賭中了那不敢面對的可能性。

　　1+1=1

　　一個簡單的式子靜靜地躺在算式的第三行，噢不，我看到，我確實看到了。這三個1正用著慵懶的眼神看著我，然後面帶鄙視地舉起大拇指──接著倒轉。Mein gott！[註1] 我沉默，也沉沒了。狠狠地拿起手邊的橡皮擦，一行一行地抹去曾經存在的數字。彷彿這過程中還不斷地聽見那些數字的嘲笑聲，儘管在心中瘋狂地吶喊，卻也於事無補……直到整張紙被憤怒地擦拭成一片荒野，只剩點點字跡殘留於上。此時此刻應該要繼續掙扎嗎？思考的同時，我卻猛然地想起一種熟悉的感覺。好像也曾經努力地，想要擦拭掉某種曾經存在的東西。帶著那麼點惆悵，我想或許每個人──都擁有著一塊橡皮擦，但是拭去的不是實體的字跡，而是腦海裡的點滴回憶。

　　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過往，點綴著甜蜜、挾帶著傷痛，品嚐著溫暖或是體會著感動。曾經存在於心頭的那片田種滿了許多回憶，在許多滋味灌溉下成長著。腦海裡的那塊橡皮擦，儘管不捨，卻會在時光的作弄下被默默地拿起。當身體年老了，那些回憶被抹去的機會也會逐漸增加。我們沒辦法去強求，只能提醒著自己別忘了，別忘了曾經的美好。就算只剩下些秋毫，也要好好的珍惜。然而，又有多少人是自願拿起那塊橡皮擦，將不願面對的記憶給拭去的呢？逃避，並沒有辦法解決任何事。就像即使被擦拭的回憶仍舊殘留著那重重畫下的筆跡，不會被抹滅。那為何不留著呢？儘管傷透了心，但卻能使心中的湖面點起一片漣漪。一陣一陣地，揚起了波。唯有波，才會有隨之而起的浪。在這般淘洗過後，最純淨的是心。

　　腦海中似乎也有這麼一塊橡皮擦。那些點點痕跡，都代表著我們曾經活過的證據。

　　然而，當鐘響的同時，我也慎重地考慮著要不用要這塊像皮擦──來擦拭掉我微積分可能被當的悲慘回憶。

[註1] mein gott =我的天啊(德語)